牛奶人

12歲冬天的那一個飄著雨的夜晚，男孩手上抱著寫生比賽的獎盃，
一個人不發一語地走在濕冷飄雨的街上。

晴朗的早晨，男孩跟著一大群同年齡的孩子一起參加了寫生比賽，同學們的爸爸媽媽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早餐，
一邊幫忙打裡著他們的畫具與餐點，一邊為孩子們搧風，深怕孩子寫生到一半體力會負荷不了。

男孩總是一個人前來參加家鄉所舉辦的「活動中心寫生比賽」，領了舉辦單位所發得畫紙，便跟在同學們的身後，
跟著大家默默地席地而坐，選定了當天想畫的風景。

男孩畫畫時不喜歡說話，就只是默默地坐在同學身邊畫著畫著。

草地上孩子們的嬉鬧聲與男孩默默作畫的模樣不太對稱，很多同學都覺得男孩應該是個自閉兒。

其實男孩只是自卑，他也好希望爸爸媽媽能夠陪在自己的身旁，但是他始終都是一個人默默地畫著，一個人在比賽中場休息時間，
自己拿出了早上買的奶油麵包跟蜜豆奶，一邊看著同學的爸媽餵他們吃飯，自己卻快速地將麵包吞下肚，然後轉移自己的目光，
繼續埋頭畫畫著。

然後默默地繳交了完成得畫作，一個人走路回家。

同學們坐在四輪汽車上搖下窗戶，大聲地對男孩說：「掰掰！我們要回家了！」

男孩頂著中午熾熱的豔陽，汗水佈滿背部，背著厚重的畫具，回到爸媽的麵攤。
男孩的媽媽一邊煮著客人的陽春麵，一邊問著：「今天畫得怎樣？」
男孩：「還好。」

隨後男孩便幫忙收拾碗筷，空閒一歇的時候，他就只是拿了好幾張畫紙，坐在麵攤旁畫著家裡收留的小流浪狗，
他可以畫一整個下午。


隔天晚上，畫室老師打了通電話到男孩家裡。

老師：「林太太，你兒子昨天比賽又拿了第一名，請你們明天記得要帶他去活動中心領獎喔！」
男孩的媽媽：「好的！好的！我們有空就會去。」

頒獎當天的晚上，許許多多的家長穿著西裝，帶著自己的孩子到活動中心的交誼廳，臉上堆滿著笑容，吆喝聲此起彼落。

男孩一個人穿著平日常穿的小虎隊T-shirt，畏畏縮縮地選了一個角落自己坐了下來。
他看著同學們開心地上台領著佳作、優選、第三名、第二名的獎狀與獎盃。

男孩是最後一個上台領獎的，

第一名的大大獎盃比男孩的身高還高，他不知所措地從主持人手中拿了獎盃，看了台下同學們爸媽對著自己的孩子說：「你好棒啊！」

典禮結束了。

夜裡的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，同學的爸媽幫孩子們撐起了雨傘，紛紛去慶祝了。
男孩依然一個人，他抱著大大的獎盃，穿過活動中心旁的墳墓走著走著‧‧‧。

雨水滴在男孩的臉上，也淋濕了那大大的第一名獎盃，小小的身影頂著大大的獎盃，
男孩走在黑夜裡，唯一伴隨著他的，是一盞盞昏暗的路燈。

男孩走回家裡麵攤時，爸爸媽媽依然忙碌地招呼著吃麵的客人。他默默地將獎盃拿進自己房間的小書桌上，便一如往常地坐在麵攤旁，
看著人來人往的客人們。


其實，第一名的獎盃，握在男孩小手上，並沒有特別的感覺的。
他好希望爸爸媽媽今晚可以不要擺麵攤，可以牽著他的小手，陪他分享這樣的第一名。








─獻給12歲的自己─